在古代中国,有一位被誉为“才智无双”的张良,他聪慧过人,智谋出众,被世人视为当之无愧的智囊。然而,他在为国效力的过程中,却也面临着无奈的选择。在充满权谋和尔虞我诈的春秋战国时期,张良究竟会如何应对,取舍之间又会有何决断呢?
史书都说,张良人设,四个金漆大字——“功成不居。”
司马迁《留侯世家》,张良自己公开宣布——
“愿弃人间事,欲从赤松子游。”
如此崇高品德?那样高风亮节?这般明哲保身?
分析政治人物,固然要讲个人道德情操,但不能只讲个人道德情操。
毕竟,道德圣人总是极为罕见的,而且个人情怀也是不可靠的。
人心多变幻,唯心容易错。
建国后,张良都在干嘛?
明面上,他关起大门玩修炼——
“乃学辟谷,道引轻身。”
但是,穿透史书密密麻麻的汉字迷雾,把散落的信息串起来——
张良的“功成不居”,没有那么简单。
事实上,我发现,张良对于政治的兴趣从未减弱,对政治的参与从未中止。
汉初政局,特别是刘邦死后,真正施加重大甚至是决定性影响的人,是他。
先看一个小故事。
“七年秋八月戊寅,孝惠帝崩。发丧,太后哭,泣不下。留侯子张辟喆为侍中,年十五,谓丞相曰:‘太后独有孝惠,今崩,哭不悲,君知其解乎?’丞相曰:‘何解?’辟喆曰:‘帝毋壮子,太后畏君等。君今请拜吕台、吕产、吕禄为将,将兵居南北军,及诸吕皆入宫,居中用事,如此则太后心安,君等幸得脱祸矣。’丞相乃如辟喆计。太后悦,其哭乃哀。吕氏权由此起。”
——《史记•吕太后本纪》
前188年秋八月,汉惠帝死。发丧时,吕后只是干哭,没有眼泪。张辟喆担任侍中,只有十五岁,对丞相说:“太后只有惠帝这一个儿子,如今去世了,太后只干哭而不悲痛,您知道这里的原因吗?”
丞相问:“是什么原因?”
辟喆说:“皇帝没有成年的儿子,太后顾忌的是你们这班老臣。如果您请求太后拜她的兄弟吕台、吕产、吕禄为将军,统领两宫卫队南北二军,并请吕家的人都进入宫中,在朝廷里掌握重权,这样太后就会安心,你们这些老臣也就能够幸免于祸了。”
丞相照张辟喆的办法做了。太后很满意,才哭得哀痛起来。吕氏家族掌握朝廷大权就是从这时开始的。
张辟喆是谁?张良儿子;丞相又是谁?特务头子陈平。
好,你想过没,年仅十五小毛孩,能有多少政治经验,居然说出这样的话?
洞若观火当时非常政治格局,精准把握吕后微妙心理,鞭辟入理剖析绝妙应对方案。
短短三两句,绝对是顶级的、一流的政治谋略和危机公关策略。
然后,这种关系帝国存亡续绝和个人身家性命的大事,更诡异的是——
一国丞相、刘汉集团特务头子、革命元老、战争时期屡出“奇计”的陈平,居然言听计从,乖乖照办!
这说明了什么?
毫无疑问,不是张辟喆,而是他背后的那个高人,他的老父亲张良。
吕后和开国元老看起来不可避免的生死斗争,大汉帝国面临的一次重大生存危机,被这个不露面的高人三言两语化解于无形。
至于“易太子”一事,大家更是耳熟能详。
我不重复,只想点出一个你们应该从不会留意的“细节”——
《史记》有关“易太子”事件全过程描述,主要集中在哪里?
没错,不是《高祖本纪》,不是《吕后本纪》,而是《留侯世家》!
这似乎正暗示,司马迁早就看透了幕后真相——
“易太子”风波,张良才是那个起关键影响的人。
“高帝欲易太子”,吕后急如热锅蚂蚁,“大臣多谏诤”。
查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诸纪、传,明载有过“谏诤”的人,并没有那么多。嗯,只有张良、叔孙通、周昌三人。
有人说,“易太子”是刘邦、吕后演的“双簧”,为清洗开国元老,为太子保驾护航。
逻辑上说得通,但可惜证诸于当时史实,严重脱节。
抵抗“易太子”,张良发挥了无可替代作用——
处处为太子谋划,全力投资接班人。
《史记》里,“商山四皓”出场,颇有值得玩味之处。
他们是乱世隐者、世外高人,连刘邦都请不动;但是,吕泽“金玉璧帛”、太子“卑辞厚礼”,他们欣然出山。
为什么?背后推手是谁?
“四皓”是什么人?史无明文,但从行事踪迹看,他们就是道家大师。
秦末汉初,道家一度气势如虹,“黄老”思想及其政治势力有着巨大影响力。
在初生大汉帝国中,道家力量也有一个超级代表。张良。
“四皓”不给刘邦面子,但甘心臣服于太子,是张良台底下斡旋、运作的结果。
汉十一年,黥布反,卧病在床的张良,“强起”,说服刘邦——
“以太子为将军,监关中兵。”
就这样,刘邦远征,太子名正言顺得以建立自己的政治权威和军事力量。
“商山四皓”是舆论声势,“监关中兵”是组织保障。
很快,张良被刘邦授予“行少傅事”荣誉称号,进入太子系统,与吕后、太子同呼吸、共命运。
是的,革命成功后,“愿弃人间事”的张良,暗地里并没有“弃”。
在他深度参与之下,默默做成了三件大事——
护太子登位,扶吕氏掌权,保元老平安。
对此,吕后心照不宣,心领神会,知恩有报。
“会高帝崩,吕后德留侯。”
一“崩”一“德”,短短二字,内涵何等丰富、意味何其深长。
你读书时,真的有留意过吗?
惠帝继位,吕后惧怕功臣集团会不利于己,一度动过“尽族是”的念头。
惠帝刚死,功臣们又面临与前次相同、甚至更为凶险处境。
怎么办?真要斗个鱼死网破吗?
张良义无反顾站了出来,通过儿子代言,贡献解决方案。
以陈平为代表,元老们几经权衡,最终全面妥协。
他们对吕后称制、诸吕封王并掌军极度不满,但毕竟忌惮吕后,终吕后之世,没人敢起来发难。
张良“尊吕”之计,不管对吕后,还是为功臣们做切实考虑,确是当时特定政治环境下最佳方案。
汉初政局,张良实际上是一个关键操盘手。
但不可否认,他更多只是躲在幕后,无法如萧何般,登台拜相,公开地纵横捭阖。
从这个意义,他确实是“功成不居”。
不过,我认为,这并非完全出于个人“明哲保身”的需要,而是现实政治下的“无奈选择”。
因为,按当时社会公认标准,他算不得“功成”。
汉承秦制,论功封赏、排位定职的唯一标准,是“军功爵赏”,特指军功。
“功臣皆曰:‘臣等身被坚执锐,多者百余战,少者数十合,攻城略地,大小各有差。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,徒持文墨议论,不战,顾反居臣等上,何也?’”
——《史记•萧相国世家》
刘邦想把萧何定为功劳第一,众人强烈反对,恰恰说明这个做法严重违背标准——
“被坚执锐”、“攻城略地”才是功劳,“徒持文墨议论,不战”不是功劳。
刘邦被迫亲自辩护,“功人、功狗”,“一时之功、万世之功”什么的,硬把萧何推了上去。
张良处境比萧何有过之无不及,虽然政治谋略超群,但从没带过兵,更无战功。
“张良多病,未尝特将兵,常为画策臣,时时从汉王。”
后来,也是刘邦出面,“运筹策帷帐中,决胜千里外”一番高帽子,封他为“留侯”。
爵位易得,官职难封。
刘邦虽然不吝高帽,场面上极为推崇张良,但和自己的老兄弟萧何相比,不可同日而语。
张良跟随刘邦时间很早,但与刘邦“芒砀山”元从集团毫无渊源,也无萧何与刘邦那样的交情。
他是韩人,跟了刘邦后,很长时间心怀故国,多次“归韩”,脱离队伍。
直到韩王成被杀,复国无望,他才死心塌地追随刘邦。
咳咳,这些不怎么“光彩”的革命履历和意志动摇的表现,猜忌异常的刘邦会怎么想?
“高祖曰:‘秦始皇帝、楚隐王陈涉、魏安王、齐缗王、赵悼襄王皆绝亡后,予守冢各十家,秦皇帝二十家,魏公子无忌五家。’”
——《高祖本纪》
你看,以张良为韩国复仇的苦心和在西汉建国过程中的重要作用,刘邦居然不为故韩王置 “守冢”。
在此问题上,刘邦一点面子也不给。
萧何既有“酂侯”爵位,又担任“丞相”官职;张良呢?有爵而无职。
“行少傅事”也只是荣誉称号,虚职,不算正式国家公职。
这就是张良在建国后面临的十分微妙却难以明言的尴尬处境——
自己居然无法获得一个与才能、身份相匹配的国家公职!
此情此景,素以“帝者师”自居的张良,会怎样处理呢?
最终,历史给出了答案,嗯,很好很得体的答案……